編成小引
此次編為一個小輯的文章,循着一個自我解說的思路:
對我來說,自己的步履體驗和影響自己的民族文化,以及自己想究明索求的領域大約有五個,它們也是這小輯的前五部分:蒙古(1)、新疆(2)、黃土高原(3)、西班牙(4)、日本(5)。與這些不同文化的關係,因介入方式與深度的不同當然有深淺優劣的差異,外在的語言也各有不同相貌。但前三者如過去常被我形容的乃是我安身立命的三塊大陸,後二者則日益成為自己看待世界史(6)和中國(7)的眼光。
這一切又都能追溯到一個沉重的開始。於是關於革命的內省,就成了一種緣起、動力與注釋。我堅信「他者」的觀點,將愈來愈成為人類思想的焦點;而在內蒙古草原萌芽進而在「心的新疆」養成的他者立場,改變了我自己。
文章堆砌已經很多,不宜編後再添饒舌。但藏有共感的人也許會發現:這裏提出的,是一份幾乎與各種知識分子言行都在分庭抗禮的異議與挑戰。這裏在強調──文學中的藝術、語言中的詩性,早晚都要迎面人的原則的審視。而所謂人道主義,在這個無恥的二十一世紀,其實就是對正遭受着全球圍剿的無辜他者的態度。
編後,流覽日本詩人谷川雁的句子若有所思。他的詩行裏提及,在這個「一邊活着一邊被殺死」的時代,有一種「與大眾和知識人都尖銳對立」而且「從哪裏都沒有接受援助的可能的游擊隊」。我喜歡這個表達。是的,文明浸透的游擊隊,「拒絕知識分子的翻譯法」。
張承志
2014年3月19日